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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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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滴答, 滴答......”

大腦仿佛被切開了的刺痛讓他感到痛苦,他睜開眼睛,四周昏暗, 眼前的一切仿佛在旋轉, 黑白交錯的光暈更是讓他覺得整個眼眶都要脹裂開來。

“滴答,滴答......”

水滴的聲音更加明顯,和著眉心一跳一跳的刺痛,更是讓他頭昏腦漲。

他擡手就想拍拍快要炸開了腦袋,右手卻好像被什麽給阻止了動作。

他下意識的用了用力,兩手紋絲不動。

一種不知名的恐懼襲上心頭, 他猛地清醒過來。眼睛迅速往下掃過去。

他這才發現,自己竟然被綁在了一張椅子上,粗硬的麻繩緊緊勒住他的身體, 讓他動彈不得。

他頓時一慌, “怎, 怎麽回事......”

“你醒了?”

昏暗寂靜的空間內,一道熟悉的, 帶著濃濃恨意的聲音從暗處傳來。

霎時間,混沌的大腦閃過一道白光,他忽然想起,在他昏迷之前, 那讓他不敢置信的一幕。

“是你!”

他瞪著眼睛,死死地盯著藏在陰影下的人。

“今日之所以如此唐突,實在是有要事相求,這件事對我十分重要, 還請星君能夠不吝幫助, 事後, 必定協恩相報。”

沈宜眨眨眼,終於要來了嗎?墨跡了這麽老半天,總算步入正題了!

不必周星海翻譯,大家也能明白大公雞的意思,陳隨客氣道:“付先生有什麽事就說吧,星君定會盡力而為的。”

付明術掃了眼包廂裏的眾人,他微微嘆了口氣,慢慢道:“這件事該如何說呢?也許別人不知道,但其實我還有一個妹妹。當年,在我還很小的時候,我們付家曾經也落沒過,那個年頭,甚至連吃飯都成問題。”

“我妹妹付明嬌那時候只有六歲。我父母為了生計總是很忙,只有我在家帶著妹妹。那年我也才只有八歲。”

說到這裏,他的嘴角微微顫抖,仿佛訴說著什麽無法面對的痛苦,“我還記得很清楚,九月初六的那天,天下著小雨。我妹妹她生病了,我知道她很難受,於是我從我爸的抽屜裏拿了錢,背著她去看醫生。”

“診所裏沒什麽人,我拿了藥後,突然很想上廁所。我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麽想的,我竟然就那麽單獨把她放在了廁所旁邊的小板凳上。總之,等我從廁所出來後,我妹妹已經不見了。”

“我到處找她,我拼命地找,可是我找不到她。那時候,還沒有現在那麽多監控,誰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走掉了,還是被誰帶走了。”

“我弄丟了妹妹,我不敢回家,我在外面一直找,一直找,天黑了,雨也越下越大,我父母找了過來......他們還是知道了。”

“從那以後,我爸媽也無心工作,四處尋找我妹妹的蹤跡,我媽很快就因為這件事病倒了,沒多久就去世了。”

付明術帶著痛苦的聲音回蕩在包廂裏,他放在桌面的指間在微微發顫,眼眸裏都是痛苦。

旁邊的裴筠不忍心地輕輕攬住他的肩膀。

這件事一直是他們家的禁忌,也是付明術深埋心底的傷痕。幾十年過去,這塊傷痕非但沒有愈合,反而愈發深刻。每每提及,都似要將那塊傷疤反覆撕裂流血。

這也是他第一次剖開自己的傷疤,將血淋淋的傷口展現出來。這麽多年了,每到夜深人靜之時,他便要輾轉反側。

他常常會夢到小的時候,他帶著妹妹玩耍,妹妹笑得很開心,拉著他一直叫他哥哥。

但夢境總是不受控制,那噩夢的一天一直糾纏著他。他又站在了那個診療所旁邊,四周人來人往,每個人臉上都是讓人膽寒的冷漠。他仿徨無助地穿梭在街道上,他大聲喊著,拉過每一個經過的小女孩,可都不是,一個都不是。

妹妹,他的妹妹在哪裏?

終於,妹妹還是出現了,她始終穿著那件白色的小裙子,那是她五歲生日時母親送給她的,她一直很喜歡。

她拉過付明術的手,仰頭望著他,“哥哥,為什麽,為什麽要將我丟掉呢?哥哥,哥哥......”

他掙紮著醒來,已經滿頭大汗,夢裏的仿徨,愧疚,痛苦依然深刻清晰,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,叫他渾身冰冷,再難平靜。

不知什麽時候,付明術一直挺著的背微微佝起,額頭處也浸出了細微的薄汗。

裴筠面上也帶著一絲淡淡的愁容,“這些年,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明嬌的蹤跡,但是這就像大海撈針一樣,到如今,還是什麽也沒有找到。所以星君,能拜托你幫忙尋找她嗎?”

付明術有些嘶啞低沈的聲音響起,“我知道這也許有些困難,畢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,只是,我還是想找到她,她那時候還那麽小,不知道這些年究竟過得怎麽樣......”

沈宜點點頭,對於他來說找人不難,只是時間過去那麽多年了,這位付先生都快五十了,她妹妹也就比他小兩歲。

一個小女孩,在那個年頭失蹤,不管是自己走失,還是被人刻意帶走。也許日子過得並不太好,甚至可能很慘。

他看著付明術的眼睛,裏面包含著掙紮和痛苦。沈宜大概也明白對方的糾結。這應該就是近鄉情怯吧。

也許在今日,他就能尋到他的妹妹,結束這幾十年的噩夢。但也許,這也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。

在之前,他或許可以想象失蹤的妹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過得很好,還好好地活著。

但今日之後,那些幻想出來的自我安慰也許要就被無情的戳破,血淋淋的真相被撕開擺在眼前。

而這些,才是纏繞他幾十年噩夢的根源。

他始終感到害怕恐懼的是,他的妹妹在承受著痛苦折磨,甚至可能,早已經不在人世。

沈宜嘆了口氣,並不抱多少期望,他相信,其實付明術也該明白的,不過只是不肯承認罷了。

沈宜扇了扇翅膀,“咕咕咕......”

周星海連忙把嘴裏的肉咽進去,嘴角處該殘留著棕色的醬汁。

他抿著鼓鼓的臉頰,眨著大眼睛道:“星君咕咕答應了,他說讓付先生過來,血脈之間的牽引,可以讓你找到你的親人!”

付明術微微一頓,這才起身,慢慢走到了大公雞旁邊。

陳隨拍了拍周星海的腦袋,“星星,來換個座位,讓付叔叔坐這裏,你到陳叔叔旁邊坐。”

“好!”周星海點頭,兩只小手捧起自己的碗筷,腳一蹬就滑下了凳子,顛顛地就從沈宜身後繞到了陳隨旁邊的空位坐下。

陳澤捏著湯勺一看,也連忙捧著自己的碗筷溜了過去,和周星海坐在了一起。

這時,沈宜的右手邊就空了下去。

付明術在周星海騰出的位置上坐下。

“星君......”

沈宜朝他伸出翅膀,他只一頓,就擡起了右手伸過來。

兩相接觸,沈宜閉上了眼睛。

付明術一看,便也就不敢動了,只眨也不眨地盯著大公雞,心臟處一下一下用力地跳動著。

黑暗,一望無際的黑暗。

沈宜掙紮在黑暗中,濃墨一般的黑仿佛能將他淹沒。

這是怎麽了?為什麽這麽黑?

光呢?光在哪裏?

沈宜努力地探出頭,從幾乎要窒息的黑暗中一躍而出。

霎時間,鋪天蓋地的亮光翻湧而來。他緊閉著刺痛的眼睛,適應了一會兒,才慢慢睜開。

這是什麽地方?

沈宜舉目望去,入目便是清翠山林,野花爬滿山坡,田野間青菜綠植交相輝映。

怎麽一個人也沒有?

沈宜微微皺眉,此時太陽已經西沈,天邊的雲彩泛著紅光,有些刺眼,一聲一聲不知名的蟲鳴從四面八方傳過來,顯得莫名的空寂孤獨。

這是什麽地方?他不是來找付明嬌的嗎?怎麽會跑到這山上來了?

難道等一會兒付明嬌會過來嗎?

沈宜想著,便在原地等了一會兒,可是左等右等,天空都暗了下去,還是一個人都沒有。

沈宜便有些著急了,難道是他的力量失效了?他找錯地方了?

他有些不安地踩了踩爪子,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,他低頭一看。

原來是已經燒盡的香燭,留下了黑乎乎的頭插在泥土間,旁邊還有一些燒過的痕跡,和一些燃過的紙錢的黑灰。

沈宜連忙後退幾步,心裏頭念著勿怪勿怪。

下一刻,他心頭一道電光劃過,一絲驚疑的念頭倏地升起。

他順著那香燭頭看過去,在前方不遠處,拱起了一個小坡。

沈宜心頭咚地一下,他擡起爪子慢慢走過去,繞到了小坡的前面,一塊被風雨洗滌過的墓碑映入眼簾。

墓碑前,擺放著幾個蘋果和糕點。蘋果已經焉了,皺巴巴的紅皮裂開,呈現出黑色的腐敗,已經破碎的糕點上也爬滿了螞蟻。

貢品前面,蠟燭燃盡,黑紅的燭淚灑在雜草泥土上,旁邊被燒過的地方呈現出一片黑灰色。

在不久前,有人來這裏祭拜過!

沈宜目光落在墓碑上,“先母石蘭芳之墓”

石蘭芳?

沈宜定定地看著那三個字,即使不願意承認,但心中那股隱隱的感覺在告訴他,這,或許就是付明嬌的墓。

她竟然真的已經去世了!

這是沈宜心中所猜的最壞的一個結果,但偏偏,這個結果應驗了。

付明嬌如果還活著,這會兒大概也才五十不到,這麽年輕就過世了,是什麽原因?

是生病了?還是生活太累了?

沈宜掃了一圈四周的荒涼,再想到付明術那一身價格不菲的著裝,裴筠保養得體的皮膚身材。

如果她沒有走失,也許會是另一番人生。

一股莫名的傷感在心底起伏,他站在原地楞了一會兒,心想,他該怎麽跟付明術說這件事兒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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